【into1团文】《系统试炼》
(十七)、
孙府安排的客房里,刚刚经历过“树林逃亡”的米卡和苏平河两人虽然身体无比疲惫,却又不约而同地毫无睡意。
房间很静,只能听见老旧的木制床板因翻身而产生的轻微声响,苏平河此刻正在闭目养神,他清楚地知道身边的米卡为什么睡不着……
可是,他,到底是为什么睡不着呢?
明明周柯宇并不是他的队友,明明这件事他只是个局外人,但周柯宇最后决绝的模样,却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……
这,究竟是为什么呢?
苏平河总感觉自己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直觉,而他一时间又说不好那到底是什么,只能躺在中式木床上翻来覆去,百思不得其解。
他们两人与周柯宇分道扬镳之后,遇见了一位拉着驴赶往青州城的老伯,老伯虽然害怕这浑身是血的两人,但是心地还是善良的,万般不愿却还是带着他们进了城。
老伯一进了城就奔亲戚去了,一刻是不想跟他们多待,只剩他们两人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,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队友汇合。
说他们运气好吧,刚进游戏不久就被迫开了个超高难度的“副本”。
说他们运气差吧,也还是有点子运气在身上的——街上游荡的两人,好巧不巧地正好碰见出来寻找刘彰的赞多和林墨。
漆黑阴森的街道,两个浑身是血的怪人迎面而来……
这可是在游戏世界里,又看不清脸,赞多瞬间心里警铃大作,当即长刀出鞘,苏平河也反应极快,召唤出武器对抗,两拨互相看不清脸的人瞬间战成一团……
直到米卡拿出标志性的、在黑暗中金光闪闪的烈日之弓时,躲在空摊位的林墨才反应过来,跳出来大声嚷道:
“是米卡,是自己人,自己人!
你们不要再打了——”
“不要再打了!”
听到林墨的叫喊,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他们,这才停下相认。
刚刚经历了一番“生离死别”,终于得以和队友相遇的米卡,一时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,心里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,只能拉着队友的手“相看泪眼”……
就在气氛即将一发不可收拾,差点响起苦情剧bgm的时候,苏平河连忙跳出来,挡在了他们中间,及时打断了他们“施法”。
“这几个人有完没完啊?你们不累,我还累呢!你们不饿,我还饿呢!”
苏平河硬挤着一副和善的笑眯眯的脸,自然是没有把心里的吐槽说出口。
“既然已经汇合了,那大家不如换个地方再叙旧?”也许是当队长的天然有股子气场,苏平河这话虽说是询问,但更像是命令。
听他这么一说,赞多林墨也反应过来了,眼下他们二人如此狼狈,赞多林墨不得不暂时放弃找刘彰,先带着米卡和苏平河回到孙府与其他队友汇合。
一路上,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两天的事,就在赞多不经意问起米卡进游戏以来有没有碰到周柯宇时,米卡犹豫再三,还是撒了谎,默默地摇摇头说,没有。
旁听的苏平河听到这个回答,翻起耷拉的眼皮看了看米卡,选择保持沉默,并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应。
从与周柯宇吵架开始,在去往青州城的路上,到后面遇到赞多被带回孙府,米卡整个人都不在状态,始终沉浸在那种悲愤伤心的情绪之中。
他既觉得莫名其妙,又觉得愤怒、自责、伤心……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,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心事重重。
他并不想现在就告知队友,周柯宇要叛出队伍这个噩耗,这样确实太过影响其他队友的状态和心情,看来只能等他们所有人都出了危机四伏的游戏,再让周柯宇自己他亲口向其他队友解释了。
孙府里,两名队友跟大部队汇合成功,众人自然是高兴的,只是还少了一个周柯宇,他们又不免为他担心起来……
然而又转念一想,以周柯宇的武力值,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,于是也都渐渐放下心来。
许久没有进食的米卡和苏平河,简单地换洗后,草草吃了顿饱饭,就被队长刘宇支去空的客房里休息了,这两人肉眼可见的疲惫,再不休息只怕是要出问题。
这边米卡和苏平河刚去休息,没一会,刘宇他们就听见内院有动静,隔着高高的院墙,里面有许多人吵吵嚷嚷的声音、还有下人们提着灯笼跑来跑去。
孙府里既然出了事,那么就说明故事剧情开始推进了,必然会有线索,为了尽快通关游戏,那他们肯定是要去看看的!
不过,男宾客是不能进内院的,只有作为道士的伯远尹浩宇和力丸一行人,有随意进入府里每个地方的特权。
力丸还得留下盘幻境的线索,伯远回头与刘宇对视一眼,在得到了刘宇肯定的眼神后,他连忙带着尹浩宇一起火急火燎地赶往后院。
后院每个屋子里空空荡荡,一路上的小丫鬟都神情紧张,只快步低着头走路,似乎并不敢跟伯远他们过多言语。
只有花园池子边上,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,越往里面人挤得越密集,十几个青壮下人举着火把围成一团,伯远和尹浩宇往里头挤,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,两人凑近了听,正好听见一个男人叫骂的声音。
“贱妇,早就听说过婊子无情,戏子无义,你竟然敢背着我偷人!”
孙府三少爷拖着瘸腿,冲上去就狠狠地打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一巴掌。
地上跪着一男一女,男子被捆得像螃蟹似的,女子俏丽的脸蛋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,一手保护着隆起的小腹,一边捂着脸不说话,嘴角鲜血直流。
那女子身上穿着宽松繁复的满绣长衫,满头珠翠,看她的装束打扮应该是很受宠的姨娘,而跪在地上的青壮男子则粗布烂衫,一看就是下人模样。
这副场景,任谁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,俨然一副抓奸现场。
远远地站在人群中间的是吴管家,他佝偻的身子摸约只有一米六,苍老的满是沟壑的面皮严肃得可怕,他端立着的身影半笼在阴影里,明明跟众人站得是同样的平坦地面,可他却像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般,满是压迫感。
除了四少爷孙长遂,孙家的几位少爷、少奶奶全都在场,个个面色凝重,沉默不语。
二少奶奶震惊之余,瞧着身怀有孕跪在地上的林姨娘,眼神里划过一丝不忍。
这三房的后院全是她一手打理的,她素来与林姨娘关系还算可以,林姨娘有孕以来,也是她尽心尽力地照顾着,如今出了这样的事,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。
自出事以来,大少奶奶心如死灰、不问世事;三少奶奶从入孙府以来,便谨小慎微、毫无话语权,眼下也就只有她还能站出来说上几句话了……
她装作不经意地抬起留着长指甲的手拢了拢珠光宝气的发髻,硬挤出一个自然些的表情,走上前劝阻道:“三弟,先冷静一下,林姨娘……她还身怀有孕呢!”
可是那三少爷只是一味地发疯,并没有听进去二嫂的好言相劝。
“当初,我与父亲屡次劝阻你不要将这个妓子收进府,你是一句也不听,如今闹出了这种丑事,我孙家的脸都要丢尽了!”
大少爷冷笑一声,他逮住这次机会,握着手里的拐杖狠狠地砸向地面,指着三少爷大声训斥。
说完后,他又盯着林姨娘,冷笑讥讽三少爷道:
“看他们这副样子,倒像是老相好,只怕她肚子里的种也存疑……”
大少爷是原配夫人所生,和二少爷、三少爷并非一母同胞的兄弟,平日里一同对付对付四少爷倒还行,他们内部,可就和睦不起来了。
“大哥!”
二少爷是三少爷的亲兄长,眼见大少爷就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,二少爷赶忙上前替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打圆场。
“此事,确实是长顺的错,但他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,只是全府上下一损俱损、一荣俱荣,我们还是要先妥善处理好才行……”
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析完利弊,三言两语就紧紧地抓住了府里所有人都很重视的要害——“名声”。
“你说呢,大哥?”
二少爷虽表面上是在询问大少爷的意思,但实为提醒加威胁,逼迫大少爷不得不先把视线放在处理“奸夫淫妇”身上。
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错处,却还不能大做文章,大少爷被呛地弓着背剧烈地咳嗽起来,末了,他有些烦闷地摆摆手,轻飘飘地说道:“那就趁夜悄悄打死,丢到树林子里喂狗吧。”
为首的下人看了一眼吴管家的表情,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议,这才陆续行动起来,准备动手。
虽然大少爷和二少爷看似是这个家当家做主的人,但伯远总感觉,那个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,拎着一盏昏暗的红灯笼的管家才是这里真正有决定权的人。
又或者说,是这个管家背后的人,才是真正的大家族的权力核心!
“大少爷,三少爷……”
听到他们二人要被打死,跪在那里的男人突然变得特别激动,一个劲地磕头求饶,一瞬间,他就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,艰难地说道:“英儿……林姨娘肚子里的……并非是小人的孩子!”
“林姨娘怀的孙家的骨肉,而且这……都是小人逼迫她的,求你们放过她吧,她是无辜的!”
男人的额头磕破流血,却还依旧不停,猩红的眼睛里含着泪水。
“铁生哥哥,你胡说什么呢?”
林姨娘满眼震惊地回过头,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转,紧盯着铁生喊道。
铁生则低下头不去看林姨娘的表情,一口咬定是自己强迫威胁了林姨娘,试图将所有的罪责都拦到自己身上。
“没错,都是我仗着自己是林姨娘的同乡,拿过去的事威胁她……
都是我的错,林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孙家的种!”
穷苦人家的孩子向来命若草芥,战乱年代更是如此,多少人背井离乡、多少人家破人亡、多少人妻离子散……
两人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青梅竹马,早已互生情绪,只是天不遂人愿,战乱让他们流离失所、背井离乡。
英儿的父母为了两袋面将她卖进了花楼,两人再次相见时,一个是招来的临时苦力工,另外一个是孙府的姨娘。
“铁生哥哥,你用不着为了救我,而编出这种话来,我宁愿跟你一起死,也不愿再这样忍辱偷生地活着了!”
林姨娘死死咬着下嘴唇,流着泪水,决绝地喊道。
孙家虽然有四个少爷,但都至今没有后嗣,铁生在赌,三少爷会因为林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而留她一命。
很显然他赌对了,孙家这三个已婚的少爷个个盼儿子,全都憋着一股劲,都想要孙家唯一的小孙儿是自己所出的。
“我只问你一句,你肚子里的孩子,到底是不是我的?”
三少爷略微冷静了些,盯着林姨娘逼问道。
其实对于三少爷来说,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已经无所谓了,只要林姨娘能当着众人的面,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,就够了。
他真正想要的,是自己的脸面与孙家长孙的荣耀!
所以,只要林姨娘承认,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孙家长孙!
“啐!”
林姨娘朝三少爷的方向吐了口带血的吐沫,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,她抬头望向他的眼神满是嘲讽,她冷笑着说道:“那你可听好了,不是!”
“姓孙的,你不会真以为你能生得出孩子吧?
你那满屋子的姨娘!
这么些年了,连个有身孕的都没有,你不会真的猜不到原因吧?”
林姨娘就像疯了一样,一边大笑着摇头,一边不要命地说道:
“我跟了你那么多年,只跟铁生哥哥有了一次,我就怀……”
铁生慌了神,试图制止道:“英儿,你不要这样说!”
“闭嘴!”
三少爷被猛然戳中了痛处,瞬间怒不可遏,他当即就要冲过去弄死林姨娘,“你这个淫妇,我要杀了你!”
“英儿——”关键时刻,铁生扑上去用身体挡了三少爷两脚,否则,这么重的力道,必然一尸两命。
“先拉住三少爷!”
大少爷赶忙高声喊下人,见三少爷被当众羞辱,他面露得意之色,清了清嗓子,摆出一副当家人的姿态来教训三少爷:
“放肆!要动手,也该按族规处置,让下人行刑,你这样亲自动手,成何体统!”
“英儿,你这是为什么?”铁生“哇”得吐了一口血,回头问林姨娘道。
“铁生哥哥,我也早就不想活了!”
林姨娘心疼地擦去他嘴边的血渍,凄声哭道:“让我苟且偷生,不如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死,黄泉路上还有个伴……”
“当初我被爹娘卖进花楼里,我也并未自暴自弃,只一心想存钱,有朝一日替自己赎身,然后去找你……”
“可自被强迫嫁入孙府当姨娘起,我就已经心死了!”
“怎得,入我孙家,很委屈你?”大少爷故意套话,乘胜追击地问道。
“我知道,世人都觉得我一个烟花女子能进孙府,是飞上枝头变凤凰、撞了大运了,可是谁又知道,我根本就不想进孙府!”
“可你们孙家,在青州城是只手遮天,我知道被孙三少爷看上,我是抗争不了的……”
周围皆是静默一片,看来这些事带给大家的冲击不小。
这事二少爷也不便说话,他的脸色极其难看,一边为自己有这样的胞弟感到羞愧又无奈,一边不动声色地飞速思考解围方法。
大少奶奶目视前方,飞速地捻着佛珠,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,三少奶奶隐在暗处,脸上静得如一潭死水,丝毫不妥的表情都找不出来。
大少爷转过身来,掩住眼里的喜色,正脸面对着三少爷,故意说道:“长顺,我素来只知道你行事荒唐,没想到,竟然还有强取豪夺这事……”
“打死她!”
三少爷被几个下人死死拉住,拼命挣扎,扯着破喉咙喊道:“快快拖下去打死!快啊!”
“道长来了——”
不知道是哪个下人注意到了伯远他们,扬声喊了一句。
这下倒好,伯远他们一下子就成了全场的目光焦点。
事已至此,伯远也不得不出头了,他十分镇静地走出来行了个道家礼说道:
“且慢!”
“大少爷,虽说此事是你们孙家家事,我们不应插手。”
“但毕竟是受邀上门前来给孙老爷过寿做法事的,贫道不得不提醒一句,在大寿三天内,不宜杀生见血。”
“轻则折损福泽、招惹祸事,重则影响合府上下运势,后嗣凋敝。”
伯远清润温柔的声音并不大,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,众人一时间有些慌乱,开始议论纷纷。
“当真如此严重?”二少爷赶忙站出来询问道。
“当真。”
“多谢道长提醒,不然可真要惹出祸端来了。”大少爷也变了脸色,略略思索后说道:
“来人,先将他们二人捆了,扔进柴房里关上个两天,等父亲过完寿再行处置。”
“大哥!”
不杀他们,实在难消三少爷心头之恨,三少爷还欲挣扎,却被二少爷厉声呵斥道:
“就这么定了!长顺,你是想让我们全家陪你一起承担后果吗?”
说完,二少爷又转过头来,朝大少爷赔笑脸道:“大哥别生气,长顺他正在气头上……”
这一波,三少爷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,府上的面子倒是丢光了,连带着他们孙家兄弟几个都跟着丢人。
“哼!”
没落到好处的大少爷冷哼一声,拂袖而去。
眼看大局已定,吴管家拎着诡异的红灯笼慢慢地转过身,朝主屋走去,他矮小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……
“还不快散了,都等着让外人看笑话吗?”
大哥憋着一肚子坏水,亲弟弟又是个不争气的现眼包,二少爷只能无奈地留下来收拾残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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